周苹可

这里是周周,长弧预警

【黑花】先生

        二月红把小徒弟托付给黑瞎子,让解雨臣跟着他练身手。小孩儿自此早晨依旧跟着二月红学戏,甩着玲珑水袖,下午便挽起长发扎成马尾,在树荫下练功。先前解雨臣虽也跟着师父学过一些手段,但却与黑瞎子所教不同,一开始吃了不少苦,常常是窝着一汪眼泪,咬着牙练。

         可他从来不肯叫疼。

         没见过这样的小孩儿。黑瞎子饶有兴味地想,倒是挺招人疼,可惜生在这样一个家族里。

         解雨臣不与他太过亲近,似乎是不很信任他;但是黑瞎子又是二月红找来的,解雨臣又对他抱有莫名其妙的好感,解雨臣从小就知道不能对人太过信任,于是这让他觉得很心烦。他还不怎么懂得完美地掩饰自己的情绪,黑瞎子把这一切矛矛盾盾的小心思看得清楚明白,却不说破,每天好笑地看着小孩儿在他面前表演。

         解雨臣以前跟着二月红练过缩骨,小孩儿骨头虽软,但也有不慎时会伤了骨头。有很长一段时间,解雨臣一遇到阴雨天气就骨头疼,从脖颈一路疼到脚尖,仿佛有一条细细的毒蛇盘在他的骨头上,用尖利而细密毒牙啃啮骨髓。他疼得要命,却仍然不肯说一句软话,照旧做着以前做的事情,唱戏,练功。夜晚更深露重,他躺在床上蜷缩着身子,已是深夜万籁俱寂,小孩儿一个人受着他这个年纪不该受的苦痛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后来黑瞎子不知怎的发现了这件事,或许是二月红告诉他的,也或许是解雨臣发病的时候没控制好情绪流露出了一点端倪,总之从那以后每到阴雨天气黑瞎子都会放他的假,好让他自己休息休息。黑瞎子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这样做,也许只是单纯地心疼那个倔强的小孩儿吧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午夜时分解雨臣再一次从冷汗淋漓的疼痛中惊醒,发现他的先生坐在床边。解雨臣一惊,猛地坐起,一脸戒备,黑瞎子却也不在意他的表情,伸手把小孩儿搂进怀里。解雨臣从小到大都没怎么被人抱过,五岁以后连师父都极少抱他,他很不习惯这样的亲密,想从黑瞎子怀里挣出来,黑瞎子手劲却极大,任他怎么用力也挣不脱。解雨臣不知道黑瞎子是要做什么,勉强感到对方没有恶意,见挣不开便也不再白费力气,索性安静下来,看黑瞎子想做什么。黑瞎子见他不再挣扎,低低的笑出一声,窗外有微光落在他扬起的嘴角和墨镜上,解雨臣想,真是个怪人,半夜三更怎么也不摘墨镜。

         黑瞎子的手摸上他的颈椎,轻轻按了按,解雨臣身体蓦地一僵,黑瞎子仿佛没感觉到一样,继续顺着他的脊椎按摩下去,轻巧而柔和,力道掌握得刚好,很让人舒服。解雨臣放松下来,任凭黑瞎子揉捏他的筋骨,按捏他疼痛的骨缝,居然慢慢睡了过去,头一次在阴雨连绵的晚上安眠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晚以后解雨臣对黑瞎子亲近了不少,好像那天晚上的事情终于让他对他放下了戒备,开始信任起了黑瞎子。

        黑瞎子哑然失笑,只那样一件事就让解雨臣信任起他来,原来那小孩也忒好哄了点。

        解雨臣的确好哄,解雨臣对一切深宅大院里见不到的玩意儿都感到好奇,黑瞎子于是常常琢磨着他的喜好给他买小玩意儿小零嘴儿,不出所料地换得小孩甜甜地一声先生和喜上眉梢的笑脸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们甚至约定有空和师父一起去郊外的一座山郊游,一起去庙里祈福。解雨臣从小养在深宅,做的是笼子里的一只金丝雀,总是向往着红木大门以外的生活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才像个孩子嘛,黑瞎子想。

         花落了一次,又开了一次,一年过去了,黑瞎子始终没能找到合适的时机带他出去,他想,以后还有的是时间呢,小孩儿还那么小,总有机会带他出门看看外面的世界的。

         可是解雨臣等不到那一天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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